我的故事经新闻报道后,关注我的人对我的悲惨经历只能说是了解个大概。但真正的苦难,与命运抗争的痛苦心路,不是当事人,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因此,我决定把我的童养媳历程用小说的形式写下来,以警醒世人。不知为何,我首先想到的是小姨。小姨关系到父亲,父亲又关系到我。人与人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牵连,大多时候,人的命运在别人手上。

小姨和四姨嫁到我们村后,并不幸福。

四姨的男人是个赌棍,沉迷于山村赌场,黑白颠倒,根本就不管家里的农活。跟这种男人过日子,能有什么好日子呢!累死累活当然是四姨。四姨自然悔不当初,后悔莫及。小姨到我们那后,本来是许配给幺叔的,但母亲不同意,后来才嫁给小姨父。小姨父老实巴交,木讷本份,除了吃喝拉撒,只知出大力流大汗,世界上任何事都跟他无关,更不会风流浪漫。就连男女间那点事,虽然小姨父像一日三餐一样,必不可少,但对小姨来说,了无情趣。而小姨天性活泼,爱唱歌,喜欢热闹,还爱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姨父自然不如小姨的意。大山深处空虚寂寞的日子,像小姨这么风流多情的女人,不出走也迟早会闹出事来。

小姨能在我们村子呆了多年,实是难得。

不管怎么说,四姨和小姨嫁到我们村后,因为千般万般不如意,顺理成章,母亲成为她们的发泄对象。她们认为,是母亲把她们卖到我们那里的,她们把不如意的日子全怪到我母亲头上。我去过外婆家,知道那个靠近神农架林区的母亲娘家,比我们家乡还偏僻,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当然,后来那个乡镇划给神农架林区,成了旅游胜地,自当别论,不可同日而语。四姨和小姨两个大活人,到我们那里后,一定是看见我们那地方好,才心甘情愿出嫁的。不然,母亲能把她们两个大活人绑到别人家威逼成亲吗?这绝对不可能!况且,母亲一向疼爱妹妹,怎么可能把她们推向火坑呢?而且,外婆家虽然在湖北,与我们四川分属两个省,其实两县交界,并不远,甚至语言都相通,那怎么可能拐卖人口呢?

因此,四姨和小姨人生不如意,恨我母亲入骨,对母亲来说,太不公平。

母亲太冤!六月飞雪,比窦娥还冤!

谁也想不到的是,小姨竟然跟我父亲相好了,成了一对明目张胆的野鸳鸯。

老实木讷的小姨父满足不了小姨的情趣,更满足不了情欲,小姨红杏出墙是迟早的事。但是,村子里的男人多的是,村子外的男人也多的是,小姨为什么要跟父亲相好呢?

也许,在父亲跟母亲相恋的时候,小姨就跟在后面,并且通风报信。那几年,父亲在山民们看来,是个做生意跑江湖的大人物,倍受山里的少女崇拜。看惯了山里木讷的男人,父亲这个能说会道走南闯北的时髦大哥哥,必定令刚刚懂事的小姨砰然心动,像被射了一箭一样。我怀疑,小姨嫁到我们村就是为了父亲。不然,我真不理解她的所做所为。

当初,父母带小姨到我们村时,父亲想到的是幺叔。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那里的男人娶老婆难于上青天,父亲的安排我理解。可母亲不同意,小姨不同意,这我也理解,亲上加亲其实更不好。小姨和母亲最后选择了老实巴交的小姨父,我却不理解了。

这一切表明,小姨少女时代就爱上了我父亲。

山村里的男女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娱乐,大多热衷于男女那点事。因此,有关山村男女的情色故事,真人真事,每天都在传播,每天都在上演。也因此,山村的小孩子懂事早,耍朋友也早。环境可以改变一切。大人每天都是那些事,对少年儿童的影响莫不大焉。孟母三迁,是要给少年儿童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但是,我们村的小孩,当时是没办法三迁的。

我小时候很傻,很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说话,大人每每叫我,大多时候我都没有反应。在小孩子间传播的那些大人间的偷鸡摸狗之事,我就更不知道了。至于大人那些情色笑话和暗指的语言,我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这样一个从小守规矩的人,不好奇的人,如果在一个好的家庭成长,特别是在城里文化高和素质高的家庭成长,一定有所成就。我的事情曝光后,我也出名了,一个记者曾对我这样说过。可惜的是,一棵好苗子被社会毁了。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抱着妹妹坐在椅子上,我坐在母亲旁边,父亲也在,一家人在大门口乘凉。忽然,父亲对母亲说:“小姨有一只大腿是我的!”母亲黑着脸没理他。那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所以到现在都记得,记得真真切切。我发现,父亲说那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得意和自豪,简直志得意满。而母亲呢?可能心在滴血。

为什么母亲能容忍父亲与小姨明铺暗盖成了一对野夫妻呢?一个女人什么都可以与小妹分享,难道自己的男人也可以与小妹分享?这太不近人之常情了。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母亲与小姨共侍一夫,小姨父敢怒不敢言,长期被戴绿帽,而父亲则享齐人之福。父亲虽然死得早,但也艳福不浅,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

小姨和父亲勾搭成奸,成了一对野鸳鸯,我想,主要目的就是报复母亲。

有一件事,至今还在我的家乡传播,至今还是丑闻和笑谈,足以证明父亲和小姨的不顾一切,没有廉耻,也没有羞耻。一个人到了不要脸的地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那时,小姨有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那件事发生在大白天。也不知道父亲和小姨怎么搞的,或许是打情骂俏后情难自禁,或许是早就约好了,那天二人竟关起门来大白天行苟且之事。由于小姨的浪叫,以及父亲兴奋到极点,从房里传出来的男女之事声音极大,小姨的两个孩子当时在家,听得真真切切。小姨卧房的门从房里面关不死,两个孩子推门就进了房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山村孩子虽然懂事早,但也没见过这场景,他们还以为三姨父欺负他们的母亲呢。两个孩子急了,跑上前,用小手拼命打我父亲的屁股。父亲居然还不停下来,一边动作,一边挥手叫两孩子滚。小姨虽然感到羞耻,脸红到脖子根,但因被父亲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干着急没办法。两个孩子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了。他们一人手拿一个我们那里的孩子自制的水枪,向两个大人身上射去。父亲恼羞成怒,光着身子跳下床,拎着两孩子扔到门外,搬张破桌子把房门顶死,又跳到床上,继续行苟且之事,直到畅快淋漓才结束。

虽然童年时的我开窍晚,不知道父亲和小姨的风流韵事,但父亲和小姨二人比夫妻还夫妻,小姨俨然就是正室,而母亲则是任人期凌的老妾,路人皆知。我常对别人说,母亲个性强,脾气大。小姨与父亲相好之事很不符合母亲的个性。唯一的解释是,母亲从小带着小妹长大,视小妹为己出,疼爱小妹到不可救药,完全能包容一切,容忍一切。

这也许是亲情的伟大。

虽然母亲的心在滴血,事实上忍了,忍得一时风平浪静。

母亲可谓忍辱负重,胸怀博大。可我不这么认为。

种种迹象表明,母亲有了杀父亲的心思。是可忍,孰不可忍!

母亲对小姨宽宏大量,小姨却处处欺负母亲,甚至心理变态般的戏弄,或者说报复。我小时候不懂事,也不好热闹,并不知情。我现在所知道的,都是亲友邻居说的。

比如有一次,父亲和小姨带着炒黄豆在田梗上坐着吃,有说有笑,母亲则在田里干活。他们像地主盯着长工一样,盯着母亲干活。母亲累了都不准休息。太阳正当空,母亲热得受不了想休息一下时,小姨竟然叫父亲打母亲。这种事发生在上世经90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快二十年了,太令人惊诧莫名。我听说了这些事后,都不敢相信这些事发生在我最亲的亲人身上。而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日日月月不断,母亲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天知道。

母亲生妹妹坐月子的时候,小姨特地拿柚子给母亲吃,母亲后来就吃不得酸的东西。母亲说,小姨故意害她。这是有意的,还是凑巧,也只有天知道。

当初,母亲把小姨、四姨劝嫁到我们村,是希望三姐妹嫁在同一个地方可以互相照顾,以免受人期负,还有个说贴心话的人。可事与愿讳。母亲心中的痛苦又能向谁诉说呢?有痛苦就有发泄,发泄不出去,精神病就来了。唉——好心不得好报,一辈子命苦的母亲。

那几年,父亲完全就是小姨的保护神。小姨大事小事都要找父亲商量,被人欺负了更要找父亲哭闹。父亲往往冲上去打架,连讲和的耐性都没有。小姨和小姨父的哥嫂合不来,常常吵嘴,父亲当仁不让,每每跟小姨父的哥哥大打出手,就像保护他的宠妃一样。

可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父亲和小姨这对野鸳鸯还是分开了,小姨独自一人去了广东。分开的原因谁也说不清楚。母亲说,小姨叫父亲跟她私奔,父亲不同意,她才跑的。奶奶说,父亲有了新的相好的,小姨不顾一切的爱付诸东流,她恨父亲,所以南下了。

小姨跑走之前,特地把母亲约到她家的田地里,跟母亲说了很多很多。她说父亲毁了她们三姐妹,再三要求母亲杀了父亲。奶奶后来也说,是小姨出主意叫母亲杀掉父亲的。奶奶的话我不相信,因为她不是当事人。母亲的话我也不相信,因为当时的她,精神病正严重,说话疯疯颠颠,胡言乱语。不过,我确实听见母亲咬牙切齿地发誓,杀死狗日的。

小姨跑出去八年后才回村,在家没呆几天又走了。听人说,她在广东打工有了相好的。没多久,她被相好的甩了,就又回到我们村相夫教子。八年中,小姨帮别人喂过猪,做过保姆,还打过工,受过很多苦。小姨八年后回家时,父亲已变成一堆黄土,母亲已不知去向。不知小姨看着那堆黄土时,是何感想。我想,她一定感慨万千,痛哭流泪。

跟父亲一起时,小姨和父亲经常在一个夏姓人的家里唱歌。那时是跟录音机唱的。他们一起唱歌并且录下来了。父亲死后,我和奶奶去夏家玩,那个人还放给我们听。奶奶听了儿子的歌,当时就听哭了。但我没有哭。那时小小的我,已被苦难压垮了,麻木不仁。

有道是:天命反侧,何罚何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