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攻破太白楼

1945年5月,吴忠结束了在平原分局党校一年零七个月的学习,返回昆张地区,出任第二分区基干五团副团长

经过抗日烽火的磨练,吴忠已有比较丰富的实践经验,学习中又勤于钻研,因而他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水平提高很快。他经常提到这次学习的收获,认为一个人不学习就会抱残守缺,不思进取。这次学习虽然偏重于政治思想方面,但对于他提高军事理论水平和指挥艺术也有帮助。

战友们都为吴忠的进步而高兴,更为他出任五团副团长而兴奋,因为当时基干五团情绪低落,士气不高,正需要有一位吴忠这样敢作敢为的指挥员,带领部队走出困境。

冀鲁豫军区第二分区基干五团,组建于1944年7月,是由地方武装整编而成的部队。组建之后,主要担负制止敌人对根据地的骚扰和配合主力部队作战的任务。仗打得不少,也打了不少胜仗,但都不太利索。1945年5月下旬,基干五团参加讨伐土顽张汉三部作战。战斗打得很激烈,土顽武装拚死顽抗,莲宝寺一仗,基干五团损失不少,团长李德芳不幸身负重伤,经抢救无效牺牲。此仗对五团影响很大。有人说:“看来我们天生就是土八路的命,想当主力是没有希望了。”有的干部觉得在五团工作窝囊,见到老战友都抬不起头,闹着要调部队。

分区领导当然不能允许五团的情绪继续蔓延,决定调配得力的干部和部队加强五团,迅速提高五团的战斗力。恰好吴忠这时从平原分局党校回到昆张地区,曾思玉马上提名吴忠为五团副团长。

曾思玉在与吴忠谈话时,没有做更多的指示。他了解吴忠,对于这样的干部,面面俱到反而会束缚住他的手脚,只需要提出目标,确定规则,让其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放手工作,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局。所以,他与吴忠谈话时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把五团交给你了。没有团长,你先当副团长,代行团长职权。3个月内把五团给我带出来。完成了任务,升你为团长。部队带不出来,你卷铺盖走人,回地方工作。”

吴忠从来就是一个喜欢挑战、渴望挑战的人,任务越是艰巨,越是困难,他越是兴致盎然,干劲十足。如果顺风顺水,坐享其成,他反倒会觉得索然无味。对于一位真正的军人来说,挑战意味着一切,平淡则意味着空白和消沉。更何况离开战场多时,吴忠体内积蓄的能量让他血管膨胀,正需要寻求一个发泄点。吴忠向曾思玉慨然立下了军令状。

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干部会议上说:“五团组建快一年了,有人说五团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打不了胜仗,光死人,这是屁话。我看五团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因为我们的基本成分是区县武装,都是能人,能在敌人扫荡那样残酷的环境中坚持下来,没有过硬的品质和过人的本领是不行的。当然,前段时间仗打得不顺,别人有些议论,这没有关系,关键在于我们不能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应该客观地评价自己。和过去相比,我们的战斗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就应该充分肯定。要想让别人服气,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我对五团的未来是充满信心的。”

他说:“如何带兵,我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有一条是肯定的,一支部队只要打了胜仗,不管伤亡多大,都会情绪高昂。仗没打好,又付出了较大的伤亡,部队就会情绪低落。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打几个胜仗,只有这样才能扭转部队情绪。至于怎么打,我们的战斗经验不多,装备也差.一时难以承担重要的战斗任务,特别是攻坚作战的任务。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地形熟,善于打游击、打伏击和搞袭击是我们的特长。因此我们就从调整作战指导思想入手,不是等待上级下达作战任务,而是自己创造战机,多打小仗,多打胜仗,调动部队的情绪,同时也积累经验,锻炼部队,由小到大,逐步向打大仗、打硬仗过渡。”

五团政委邵子言、政治部主任田平曾与吴忠在昆张支队并肩作战。副政委江昌华原为七团的干部,副参谋长阎秀文原为二分区队列参谋,副主任阴法唐原为濮县县大队副政委,都和吴忠很熟悉,对吴忠的指挥特点也了如指掌,知道打伏击、搞袭击是吴忠的拿手好戏,带兵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所以都赞成吴忠的见解。

经过研究之后,吴忠决定远程奔袭郓城东北杨庄集据点的敌人。这里驻有伪军刘本功部的一个营,经常到梁山以南地区骚扰,气焰比较嚣张。吴忠首先拿这股敌人开刀,既是为了打击敌人的气焰,也有趁敌不意、出奇制胜的考虑。

为了打好这一仗,吴忠战前特意带着副参谋长阎秀文等十余人化装到敌占区进行侦察,最后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法,首先以昆山县大队一部吸引杨庄集的敌人离开据点,然后集中第二、第三连和昆山县大队主力在距杨庄集6里的小赵庄为敌设下一个口袋阵,打敌人的伏击。

一切都按照预订的计划进行。杨庄集的敌军根本没有想到八路军会深入敌占区,所以发现昆山县大队后,出动300多人紧追不放,很快到了小赵庄。

吴忠早已带队在小赵庄严阵以待,见敌人进入了伏击圈,亲自带领二连出击,切断了敌人的退路。埋伏在村内的三连和村边的昆山县大队也同时出击。敌人猝不及防,陷入混乱。五团的官兵好久没有像这样痛快淋漓地打仗了,所以个个奋不顾身,打得敌人四处乱窜,共歼敌40多人,缴获机枪2挺、步枪70多支,自身无一伤亡。

这一仗成为了五团的一个转折点。全团官兵失落的情绪一扫而光,士气大为提高,部队打出了信心和斗志,求战情绪空前高涨。吴忠也因此在五团的官兵中确立了地位,赢得了官兵们的信任和崇敬。

更让吴忠高兴的是,这次战斗结束后,二分区为基干五团扩编了第一营,并增编一个特务连,使五团成为名符其实的两营制团。特别是新编入部队的一营一连,原为东平县一中队,曾为教三旅七团二连,是秋收起义时诞生的红军连,在冀鲁豫军区有很高的声誉。全连人员130多人,装备精良,大多是日式三八步枪,并配有机枪、掷弹筒,战斗力极强。现在编入五团,无疑是对五团战斗力的极大加强,吴忠手中从此有了一把攻坚的尖刀。

在吴忠的精心调教下,五团战斗力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在阳谷战役中,第一营攻城勇猛,俘虏、缴获甚多,受到分区的表扬;第二营转战汶上、东平、东阿、平阳等地,扫荡日伪据点,圆满完成策应主力作战的任务,同样受到分区的表扬。战役结束后,五团又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连下敌军重兵把守的开河、王楼等据点,并歼灭兖州出援的敌军一部,缴获无数。

五团连战连捷,官兵士气高涨,面貌日新月异。根据分区的指示,五团进行了第二次扩编,以昆山县大队编为第三营,五团从此成为了3营制团。全团下辖9个步兵连、一个特务连、一个训练队。每个连都配有6挺机枪、3具掷弹筒,步枪的质量也有较大改善。这时,距吴忠出任五团副团长正好3个月。他在曾思玉规定的期限内完成了扭转五团情绪的任务,曾思玉也兑现诺言,在部队改编时,升任吴忠为五团团长。

1945年8月15日,日本法西斯宣布无条件投降,历时8年的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结束。

胜利的锣鼓响彻云霄,内战的阴云却愈积愈浓。蒋介石在美国人的支持下,疯狂抢夺胜利果实,从大后方调集部队,向东北、华北、华中、华南疾速开进,抢占地盘。

为保存人民胜利果实,粉碎国民党发动内战的阴谋,中共中央要求各解放区做好迎击国民党军进攻的充分准备,以革命的战争消灭反革命的战争。9月21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发出关于编组野战军的指示,要求各战略区迅速集中部队,使之脱离分散游击状态,组建超地方的正规兵团。

根据中央的指示,1945年10月,晋冀鲁豫军区开始对所辖部队进行整编,基干五团被编入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二旅。11月,冀鲁豫军区组建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七纵队,独立第二旅升编为第七纵队第二十旅,基干五团再次升级,改编为第二十旅第五十八团,吴忠任团长,史洛任政委,郄晋武任副团长,宋次忠任参谋长,阴法唐任政治部主任。全团再次进行编制调整,撤销特务连,各营增编1个重机枪排,装备马克沁重机枪2挺,全团总员额达到2100多人。

部队成为了名符其实的主力,成为了真正的野战军,吴忠心花怒放。8年抗战,尽管终日处在战火硝烟之中,但大部分时间打的都是小仗,进行的是游击战争,与红军时期相比,总觉得不太过瘾。抗战胜利后,看着昔日的战友一个一个回到主力部队,他更是羡慕不已,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他不是不愿做地方工作,只是觉得在地方部队无仗可打,别人攻城拔寨,冲锋陷阵,自己站在旁边敲边鼓,是对他的一种折磨。他对战争有一种天生的迷恋,越是大仗、恶仗、硬仗和攻坚仗,越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而只有到主力部队才能满足他的这种作战愿望。他曾多次向曾思玉提出回主力部队工作,可惜都没有被批准,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因此,到基干五团任职后,他发誓要把五团带出来,使之成为主力部队。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吴忠觉得眼前一片灿烂的霞光。

他的个人生活也在此时发生了重大变化。吴忠是个性格外向的人,与同志交往从来无所顾忌,热情似火,和女同志交往也是大大咧咧。但有一条,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却谨小慎微,从不越雷池一步。

昆山县县长吴力全与吴忠是生死之交,两人无话不谈。吴忠从平原分局党校学习归来等待分配工作时,吴力全请吴忠吃饭,两人畅谈一宿。吴力全说:“老弟,论打仗你比我行,论年龄我比你大,是老大哥。今天我要劝老弟一句,该成个家了。我在昆山县给你找个老婆吧。”

吴忠说:“我的县长大人,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整天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吃了上顿不知道吃不吃得了下顿。一个人活着,无债一身轻。要是成了家,让老婆成天为咱提心吊胆,太碍事,也对不起人家。我还是一心一意干革命吧,讨老婆的事情,等胜利后再说。”

“糊涂话!”吴力全说,“干革命就不讨老婆了。你安心地去打你的仗,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吴忠以为吴力全是在开玩笑,说:“好啊,不过要找就要找个漂亮的,可不要给我搞个丑婆娘应付差事喽。”

“这你放心,梁山姑娘温柔贤慧,聪明漂亮,绝对配得上你这个四川佬。”

过了几天,吴力全笑眯眯地找到吴忠,说:“老弟,有了,这事我办成了。”

吴忠早把找老婆的事丢到了脑后,问:“什么事成了?”

“老婆啊!”吴力全说,“为了给你找个好老婆,我可是跑断了腿,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一个。真是个好姑娘啊,你们什么时候见见?”

吴忠此时才搞清吴力全在说什么,说:“开个玩笑,你吴县长怎么当真了。要见你去见,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吴力全说,“你以为这事我办得容易啊。你吴忠是大英雄、大团长,一般姑娘在我这里都过不了关。这次不仅我和你嫂子亲自出马,还发动了县委机关和区里的干部帮你找。现在找到了,你不见面,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

话说到这个分上,吴忠只好给吴力全一个面子。不料,这次不情愿的会面,竟使吴忠立时陷入了情网,进而化作一段美满姻缘。

与吴忠见面的姑娘叫田涛,是梁山县人,出身于革命家庭,父亲田子珍是1937年入党的老党员,曾担任费县县委组织部长,后来不幸牺牲。田涛当时只有18岁,在昆山四区妇联工作,虽参加革命不久,但学习勤奋,工作努力,群众关系很好。套用一句俗话,吴忠对田涛是一见钟情。本来打算见见面就行了,结果坐下就屁股不动地方,谈事业,谈家庭,当然也把自己浑身上下犄角旮旯的所有一切都向田涛来了个彻底坦白。吴力全见状,暗暗高兴,悄悄退出,对爱人说:“这事有门。我从来没见过吴忠对一位陌生的女同志这样滔滔不绝。”

田涛对吴忠的第一印像也非常好。她后来回忆说:“在认识吴忠之前,我对吴忠已有所了解,他作战勇敢,令日伪军闻风丧胆,在昆山一带家喻户晓,是个英雄人物。初次见面,吴忠给我的印像是名不虚传。他谈吐不俗,性情爽直,确实是一位精明强干、年轻有为的军队干部。”

吴忠作战以决心果断、作风勇猛著称,处理个人问题也和打仗如出一辙,毫不拖泥带水。见到田涛后,吴忠认定这位姑娘的丈夫非他莫属,所以拿出了攻山头、拔据点的本领,灵活运用各种战术,很快就彻底征服了田涛的心。他的许多战友们还蒙在鼓里,吴忠已经和田涛于1945年8月闪电般结为了夫妇。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的两大喜事接踵而来,吴忠称得上是春风得意,走路都好像没有脚跟,来去一阵风。

部队整编为野战部队之后,在河南滑县白道口进行了一个月的整训,主要解决部队中存在的地域观念等思想问题,消除游击习气,同时健全各种规章制度,强化军事训练。

吴忠在全团大会上讲话:“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野战军了。什么叫做野战军?野战军与地方部队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地域概念,上级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比如说我,我是四川人,现在到了山东,一样干革命。当野战军,就要四海为家。所以,不要张口闭口俺是昆山人,你是汶上人,再不然就是孩他娘、我那娃的,你能把家整天拴在裤腰带上吗?还是把这些玩意给我扔到黄河里去吧!要干革命,就要有一种劲头,革命不胜利,无颜见家乡父老,这才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从今以后,我们大家只有一个家,就是五十八团。每个人都要记住,自己是五十八团的人。”

部队整训工作千头万绪,吴忠每事都要亲自检查,但决不是没有重点。他首先关心的是军事训练,说:“缺乏训练的部队不可能有战斗力。让未经严格训练的战士上战场,是指挥员的最大失职,是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他尤其重视攻坚作战的训练。他说:野战军与地方部队不胆,在昆山一带家喻户晓,是个英雄人物。初次见面,吴忠给我的印像是名不虚传。他谈吐不俗,性情爽直,确实是一位精明强干、年轻有为的军队干部。”

他同时强调的是部队战斗作风培养,说:“一个部队的战斗力好坏,首先在于有没有一个好的战斗作风。好的战斗作风一旦确立,部队就有了魂,有了神。那些老部队为什么战斗力强,就因为他们有着光荣的传统,不管人员如何变化,部队的作风都不会改变。我们五十八团要培养一种什么战斗作风呢?三条:第一,强烈的集体荣誉感,积极求战的精神,打仗时奋勇争先,敢抢主攻,敢抢最艰巨的任务,一个部队没有这一条,就是一盘散沙;第二,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也就是说,决心硬,动作猛,敢打必胜,毫不含糊。不管战斗多残酷,任务多艰巨,只要上级下了命令,就不打一点折扣地完成任何战斗任务,关键时刻能够拉得出,上得去,过得硬,敢于和敌人刺刀见红,白刃战解决战斗,就是拚到最后一个人,也不后退一步;第三,全局观念,这一条非常重要。我们要具有高度的革命英雄主义,但决不能搞小团体主义,必须照顾全局,顾全整体。为了全局,即使我们在局部付出多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决不打滑头仗。”

1945年12月,第七纵队在司令员杨勇、政委张霖之的率领下,挥师东进,发起对解放区内残余敌伪据点的攻势作战。首战目标指向汉奸刘本功。

刘本功在抗日战争期间曾任伪郓城县县长,被日军封为“模范县长”,是鲁西地区的土皇帝。其铁杆反共,为虎作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罪孽深重,老百姓对其恨得切齿。日本投降后,刘本功摇身一变,成为国民党山东暂编保安第二师师长,继续称霸一方,是长在冀鲁豫根据地身上的一颗毒瘤。

杨勇把刀对准刘本功,一方面要割掉这个毒瘤,另一方面也为百姓除害。七纵部队大多为鲁西子弟兵.听说要打刘本功,群情激昂,喊出了“活捉刘本功,为鲁西父老乡亲报仇!”的口号。

战役从扫清外围据点开始。纵队采取包干的方法,十九旅打郓城,二十旅打巨野,二十一旅打嘉祥。12月24日,二十旅召开团以上干部会,部署作战任务。

巨野城守敌为刘本功手下曾子南的保安第二旅。这是第二十旅升为主力后进行的第一次战斗,能否首战告捷,对部队的士气和荣誉都至关重要。旅长匡斌在会上宣布任务后,冒出了口头禅:“这一仗,只能打好不许打孬。豁出300鲁西子弟兵,也不能输给十九旅。”

匡斌话音未落,五十九团团长晋士林已经站了起来,说:“旅长,打巨野,主攻任务我们五十九团包了。”

晋士林抢主攻,吴忠却坐着不吱声。不是他不想打主攻,而是觉得底气不足。五十九团由教三旅九团改编而成,“老九团”在冀鲁豫军区威风八面,营以上干部甚至部分连长都是红军干部,战斗力很强,更况且匡斌又当过九团的团长,对五十九团自然是非常信任。五十八团虽然战斗力也有长足的进步,可与五十九团比起来还是差着一截,这一点吴忠心里很清楚。

他站起来说:“五十九团是老大哥,主攻的任务我们当然是争不过了。只是下次的主攻任务,匡旅长可得考虑考虑吆!”

匡斌哈哈大笑,说:“就这样定了。五十九团打主攻,五十八团助攻,六十团为二梯队。今后的仗多了,谁有本事,谁就打主攻。”

1946年元旦,第二十旅对巨野城发起总攻。晋士林亲自指挥突击队强攻巨野城西门,很快突破成功,登上城墙。守敌旅长曾子南不甘示弱,带着一个团顺着城墙对五十九团登城部队展开了凶猛反扑,企图消灭突击队,封堵缺口。双方在突破口处杀成一团。

西门的枪声越来越急,正在东门指挥部队攻城的吴忠走出指挥所,凝视着硝烟弥漫的西门,说:“晋士林那边吃紧了。我们要有全局观念,把敌人的力量吸引过来,减轻主攻方向的压力。把一连给我调上来!”

一连跑步来到指挥所,吴忠指着枪弹横飞的东门,对官兵们说:“看到了吗?现在跟着我,把城门拿下来!”

一旁的参谋见团长要亲自带队突击,忙说:“团长,你不能去,太危险!”

“危险?”吴忠虎目圆睁,“哪里不危险!老娘们的被窝最安全,你他娘的去吗?跟我上!”

红军连的战斗力果然非同凡响,加上有团长亲自指挥,整个连队动作干净利落,在枪弹下向前猛冲,很快突入城内。与此同时,第六十团部队也攻进了北门。

二十旅的3个团都突入城内,穿插、分割,与守军展开巷战。守军顿时招架不住,曾子南率亲信部队退守城区西南的高塔附近顽抗,二十旅部队将其团团包围。

吴忠在受领攻城任务时让了晋士林一马,此刻对匡斌说:“旅长,五十九团攻城先拔头筹,最后解决曾子南的任务,你该交给我们五十八团了”。

晋士林一听就急了,说:“我们攻城费了那么大的劲,一营教导员都牺牲了,战士们打红了眼,不让五十九团解决战斗,我没法向战士们交待。”

匡斌见两位团长争抢战斗任务,非常高兴,说:“好说,好说,大家都有份,你们一起上,给我把高塔拿下来!”

两个团各自拿出了杀手锏。吴忠拿出了一连,晋士林也拿出了战斗力最强的一连。号声一响,两个一连像两把尖刀,齐头并进,左右开弓,把敌军的防御体系捅得七零八落,很快就打得曾子南举起白旗投降。

巨野之战,第二十旅歼敌2000余人,打了一场漂亮的攻坚战,受到纵队首长的表扬。五十八团缴获甚多,轻机枪全部换装,步枪也大多换成了三八大盖,还用缴获的3门迫击炮和1门步兵炮组建了团属炮兵连,全团上下一片欢腾。

在二十旅攻克巨野城的同时,第十九旅和第二十一旅部队也先后解放了郓城和嘉祥。4天之内,第七纵队连下三城,受到晋冀鲁豫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的表扬。挟胜利之威,七纵挥师东进,围攻济宁城。

济宁,是鲁西南地区的中心城市,城高壕深,日本占领期间就形成了较完整的防御体系。刘本功率领5000余人固守济宁城,昼夜加修工事,自诩“固若金汤”,挡得住八路十万雄兵围攻三月。

济宁之战,成为了一场攻坚战。虽然七纵连下三城,士气如虹,但巨野等地战斗只是小试牛刀,打济宁才是啃硬骨头。纵队经反复研究后作出部署:以第十九、第二十旅和冀鲁豫军区十三团从东、南、西三面攻城,以第二十一旅和骑兵团负责阻击增援之敌。

第二十旅的任务是拿下南关,从南门攻城。南关是工商区,南门是全城制高点,是守敌重点防守的地方。攻下南门,济宁城防将全面瘫痪。让二十旅来啃这块硬骨头,透出了杨勇对二十旅的器重。

匡斌当然明白杨勇的心思。在旅作战会议上,他确定:第一步,以五十八团和五十九团并肩突击,扫清南关商业区之敌;第二步,五十九团主攻南门,五十八团助攻南门以东的制高点太白楼,六十团为二梯队。

他最后说:“这次攻济宁,纵队党委决定:哪个团首先攻入济宁城,纵队发给奖旗一面。我还是那句老话,豁出300鲁西子弟兵,打进济宁城,消灭刘本功,誓夺攻城第一功。晋士林,你打算怎么干?”

“旅长放心,五十九团坚决执行命令,保证完成任务。至于纵队党委的那面奖旗,”晋士林一拍胸脯说,“我们五十九团定购了。请旅长为我准备好3匹快马,随时准备向纵队首长传送捷报。”

“好!我满足你的要求。”匡斌满意地说,又转过头问吴忠,“这次五十八团虽然还打助攻,但太白楼是全城的制高点,担子也很重。你有信心吗?”

“老九团是老大哥,打攻坚战名声在外,主攻任务我们下次争取。”吴忠一字一顿地说,“至于太白楼,我们五十八团包打,决不落在五十九团后面。”

“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匡斌听出吴忠话中有话,知道手下的两个团长较上了劲。恶战在即,两士争雄,这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他说:“你们两团虽然有主攻、助攻之分,但要比一比,赛一赛,立战功,一定把奖旗留在二十旅。”

吴忠脸色平静,胸中却似江海翻腾,憋着一肚子火。会议结束后,他回到团里,将帽子往桌子上一摔,首先把晋士林的话对各营营长重复了一遍,然后铁青着脸说:“五十九团要夺奖旗,五十八团也不能当孬种。谁英雄谁好汉,战场上见高低。我们打助攻,但是一定要把奖旗扛回五十八团!我吴忠今天先把话放在这里,大家敢不敢立军令状,表个态!”

到会干部的情绪一下被吴忠这番话煽了起来,说:“团长,你放心,就是拚上这条命,也要把奖旗扛回五十八团!”

“好!”吴忠说:“但我要强调一条,这次旅里决定五十九团打主攻,不是旅长偏心,是因为我们五十八团现在确实还比不上老九团。我们一定要积极支援和配合五十九团的主攻,这一条要毫不含糊。可我们不能总是当老二,决不能消极地当配角。助攻不是假攻,更不是不攻,有时情况变化了,助攻也可以变成主攻。我们要坚决地在助攻的方向打出名堂来,成为不是主攻的主攻部队,首先突破敌军城防,这也是对五十九团的最有力支援。”

1946年1月6日,二十旅开始向济宁进发。吴忠以二营、三营为一梯队,团部率一营在后跟进,走到了全旅的最前面。作战部署在开进中逐级下达,战斗动员和作战编组也在行军过程中进行。

按照惯例,行军时助攻部队一般要为主攻部队让路。但这一次任务下达后,五十八团官兵们却“炸了锅”,拍着胸膛,挥着拳头,说:“也不能总让我们当老二,五十八团没有从别人打开的城豁口进城的习惯。”队伍加快步伐向前直闯,就是不给五十九团让路。五十九团的战士当然不甘心跟在小老弟屁股后面走路,也是一溜小跑往前冲。仗没打起来,两个团的官兵先暗自较上了劲。

匡斌接到报告,打电话向吴忠询问情况,吴忠回答:“旅长,战士的情绪已经涨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都想早一步到济宁城,劲可鼓不可泄!”

匡斌火了,吼道:“你他娘的有劲往敌人身上泄,怎么和五十九团干上了?快给五十九团让路,耽误了时间,我唯你是问!”放下电话,匡斌对旅政委石新安说:“杨司令的话果然应验,吴忠和晋士林较上劲了。”

石新安看着匡斌,微笑着说:“问题出在下面,根子恐怕在上面喽。”

匡斌拍拍脑袋,说:“你还别说,我他妈的就喜欢这种不服输的劲头!”

吴忠答应给五十九团让路,放下电话却骑马赶到了全团的最前面,带着部队跑步前进。这时已经是夜间11点多钟,部队行进到距济宁不远处的安居村,由于敌人撤退时破坏了运河上的桥梁,前进受阻。

吴忠走到河边,拿过身边一位战士的步枪,用枪托砸开冰层,亲自查看冰层厚度。正看着,脚下一滑,身子压破冰层跌进河中。

众人急忙去拉吴忠,吴忠却站在水中不动,用脚踩着河底试探水深。走回河岸后,他两眼发光,说:“水不深,可以搭桥”。

“搭桥?”有人问,“三更半夜到哪里去找材料?”

“活人能叫尿憋死”,吴忠一指河堤上的玉米秸垛,说:“这不是材料?用玉米秸垫底,再借些门板铺面,搭设便桥。”

吴忠站在岸边指挥,战士们一起动手,很快搭起了便桥。五十八团和五十九团部队都从桥上通过,顺利通过了运河。吴忠刚要上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低头一看,湿鞋袜已经与地面冻在一起,棉裤也冻成了冰坨,双脚麻木,难以前行。

副团长郄晋武见状,立即叫来担架。吴忠一挥手,说:“没那么娇贵!”自己操起石头敲碎冰坨,原地连跳几下,一拐一拐地跟着部队猛跑,边跑边对郄晋武说:“老郄,我这办法舒筋活血,治冻伤最灵。”

1月7日黄昏,第二十旅部队经过激烈战斗,占领南关。主攻部队五十九团进入南门外阵地,五十八团逼近太白楼,转入攻城准备。第二天一早,吴忠与郄晋武带上营、连干部抵近城墙勘察地形,区分任务,选择突破口和登城路线。

济宁的城墙均由厚砖砌成,高约11米,非常坚固。太白楼位于城东南角,距南门约250米,建在一段凸出的城墙上,视界开阔,可鸟瞰全城及南关,是全城地势最高的建筑物。守敌在楼上部署了6挺重机枪,封锁着通往南门的所有通道。城墙外面有3米深的护城壕,护城壕和城墙之间还设有数道铁丝网和碉堡群。

吴忠看得很仔细,并与干部们边看边议,到勘察结束后,作战方案基本形成。团党委最后确定:二营负责打通护城河,进行爆破和开辟通路;一营为突击营,突破后迅速扩大和巩固突破口,尔后向城内发展进攻;三营为二梯队,并负责指挥全团的轻重机枪、迫击炮、步兵炮,压制太白楼的火力。

任务明确后,团党委召开动员大会。吴忠在会上要求全体人员必须把战斗准备作得扎扎实实,一丝不苟,不放过任何细节,确保攻击开始后,能够迅速登城。他最后说:“太白楼,因诗仙李白曾在此楼饮酒赋诗而得名。今天在这里打仗,我也有了点诗兴,乱涂了几笔,以助战兴。”

吴忠说完,掏出小本子,朗声读道:

“诗仙伴咏冲杀声,酒楼佯攻变主攻。

任城(济宁古称任城)父老盼解放,誓夺攻城第一功。”

“好——”官兵们齐声喝彩,掌声一片。

“不过。”吴忠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李白是四川人,我也是四川人,看在我这个老乡的面子上,请大家对太白楼手下留情,有朝一日在阴曹地府见到诗仙时,让我也能有个交待。”

众人哄笑,但听懂了团长的话。在场的记者许评后来回忆说:“吴忠的意思是既要大量杀伤敌人,又不要损害太白楼,为济宁人民留下一个完整的名胜古迹。难得他这样的猛将有这份深情,他的心太细了。”

8日白天,各营进行攻城准备。吴忠先到一营检查攻城的梯子是否坚固适用,与突击组讨论登城方案,再到二营与官兵们讨论连续爆破的方法和截断护城河水的时机,最后到三营查看火力组织情况。

旅的主攻方向在五十九团,那里也是守敌主要的防御方向,因此纵队加强火器和旅属炮兵都配置在五十九团方向,五十八团只能依靠自身的火力实施登城掩护。步兵炮是全团惟一的重火器,吴忠看完试射后,很不满意,叫来炮手张中石,说:“你这炮打得太娘儿们气,没有威力,主要是速度太慢,精度也有问题。我们炮弹不多,零打碎敲根本不起作用,要集中射击才能形成威力。你要精确标定射击诸元,攻击发起后,保证在一个小时内把几箱炮弹全部给我打完!打不完,剩下的炮弹你给我全吃了!”

张中石说:“团长,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有底了。你就等着瞧好吧!”

吴忠仍然感到掩护火力不足,遂与众人商量,决定采取“飞行爆破”的办法。吴忠说:“炸药包威力大,只要放到城墙上,就算是炸不塌墙,也能把敌人震个半晕,为我们突破争取时间。”

8日晚上,月色朦胧。济宁城头的敌人搞不清城外的动静,不时地放冷枪壮胆。二营负责开辟通路的连队,悄然进至护城壕,截断壕水,在壕底铺上木板,开辟出了两条3米多宽的通路,并在城墙边埋设了300公斤的炸药。

几位团领导作了分工,郄晋武在最前沿指挥突击营攻城,吴忠和史洛在指挥所中掌握全局。吴忠把指挥所设在护城壕边上的一间店铺中,从这里既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太白楼和城墙上敌人的情况,也能清楚地看到部队的运动情况。

9日上午11时30分,总攻济宁城的战斗打响了。预设的炸药起爆,爆炸声震耳欲聋。五十八团集中所有火炮实施火力急袭,除步兵炮以外,迫击炮也进行平射。但毕竟火力太弱,效果不理想,无法压制敌军火力,太白楼上守敌的6挺重机枪在护城壕边打出了一道火网,墙下的碉堡也向外喷射着火舌。担负爆破任务的二营连续两次组织“飞行爆破”都没有奏效。

吴忠在指挥所中看得浑身发热,喊道:“组织所有机枪压制太白楼敌人火力,5连立即组织第三次爆破。”说完冲出指挥所,跑到观音庙重机枪阵地,亲自操枪压制敌人火力。

观音庙目标明显,是守敌火力集中射击的地方。史洛听说吴忠在打机枪,带着通信员也跑了过来,说:“老吴,你不能在这里,快回指挥所!”

“那一摊子交给你了!”吴忠打得性起,头也不回,说:“我就不信压不住狗日的火力!”

史洛对通信员喊道:“把团长拖回去!”

吴忠见政委发火,只好放下机枪,说:“我回去,回去还不行两个人刚刚回到指挥所,观音庙方向就传来了爆炸声。守敌吗?”

的炮弹正好命中观音庙,机枪被炸飞到半空。吴忠晚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他一吐舌头,对史洛说:“政委,你救了我一命。”

这时,二营五连一班长郝云中已带着3个爆破组冲入火网,并越过护城壕,炸掉了城墙外的暗堡和铁丝网。但爆破组伤亡严重,只剩下了郝云中一人。城上的敌人集中火力对付郝云中,子弹打得他周围泥土飞溅,手榴弹在他身前身后不断爆炸。

吴忠在指挥所中死盯着郝云中的每一个动作,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向左!趴下!再向左,跃进!”郝云中逐渐接近了城墙,

吴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一颗手榴弹在郝云中身边爆炸,郝云中被烟雾笼罩。可烟雾散尽,郝云中又奇迹般跳了起来,猛冲到了城墙下面。吴忠禁不住地高声叫道:“好样的,郝云中!别紧张,放好炸药包,回来给你记功,评战斗英雄!”

郝云中像是听到吴忠的喊声一样,沉着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锤子和钉子,把30公斤的炸药包固定在城墙上,拉燃了导火索。一声巨响,城墙烟柱冲天,泥石飞扬,太白楼被裹在烟尘之中,楼上的机枪顿时哑了。

郄晋武立即指挥突击分队出击。担任突击任务的是吴忠的王牌——“红一连”。全连官兵飞快地越过护城壕,架起云梯,奋勇登城。城上的敌人这时刚从爆炸声中苏醒,见云梯已经架到了城头,吓得魂飞胆寒,把手榴弹和砖石向下乱砸,太白楼上的机枪更是发疯般扫射。一连的战士们有的牺牲,有的负伤,梯子也被炸断。第一次突击未能成功。

与此同时,在南门方向主攻的五十九团也因敌人火力猛烈,连续数次强攻受挫。守敌非常猖狂,在城墙上大喊大叫。济南的敌军也为刘本功打气,派出飞机助战,轰炸南门外地区。两个团都进攻受阻,旅长匡斌有些急了,亲自到五十九团与晋士林调整攻城方案,并要求吴忠迅速组织新的突击,分散南门守敌的力量,支援主攻方向作战。

但匡斌的话音未落,太白楼方向的枪声骤然激烈,而且传来阵阵欢呼声,南门的敌人开始骚动。

五十八团已经登城成功!这时是中午12时10分,距总攻发起时只有40分钟。

原来首次进攻受挫后,吴忠仔细观察城墙上的敌军部署,发现登城点的选择有问题,完全暴露在太白楼的机枪火力之下,遂重新确定登城点,决定在城墙凸出部的西北拐角处搭云梯。这里正好是太白楼敌人的射击死角,而南门守敌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五十九团身上,难以实施火力支援,同时把梯子架在城墙拐角处,也可以增加梯子的稳固性。

部队正在进行第二次攻击的准备,一架敌机由东向西飞来,在南门外沿着护城壕投下了几枚炸弹,其中有两枚炸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太白楼前面的护城壕边,炸点激起的烟尘将城墙笼罩,太白楼上的守敌视界受限,难辨方向,子弹顿时失去了准头。

吴忠大叫一声“天助我也!”立即命令部队攻城。一营营长孙文轩甩掉棉袄,带着由共产党员组成的一连突击队,冲到城墙边架起了梯子。郑维和等几位战士率先登上城墙,占领一个立足点,孙文轩和其他官兵随即上城,以肉搏战打退敌人的反扑,随即一个猛冲,还没等敌人完全反应过来,就冲上了太白楼。

守敌立即展开反扑。一营其他各连陆续登城,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虽伤亡达180多人,营长孙文轩也光荣牺牲,但牢固地占领了突破口。吴忠和史洛跑出指挥所,紧随一营登上太白楼,指挥部队依托太白楼和附近的一所中学,打垮了反扑之敌,并迅速发展进攻,猛抄南门守敌的后路。

五十八团登城成功,晋士林的眼睛都红了,同时展开了两个连,架起了五六架梯子,很快解决了垛口处的敌人,登上城墙,然后向城内发展进攻

五十八团、五十九团相继登城,都在不停顿地发展进攻,与敌人展开了巷战。但有个小小的差别,五十八团首先登城,可所用登城的云梯比五十九团短一截,且数量少一点,所以流量小,速度慢,只能投入一营。五十九团则同时架起了数架云梯,很快全团都登上城头,以三个营投入纵深战斗,并打退了刘本功亲自率领的大刀队的反扑,缴获了刘本功的指挥刀。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巷战,济宁守敌5000余人全部被歼。济宁战役宣告胜利结束。

二十旅在济宁战役中立下了头功,纵队司令员杨勇曾亲自到南门观战,对五十八团、五十九团的动作赞不绝口。匡斌却在一旁望着城头发呆,杨勇有些奇怪,问:“打了胜仗,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匡斌苦笑着说:“司令员有所不知。吴忠和晋士林两个人战前就为争登城奖旗较劲,登城时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按理说,五十八团先登城,奖旗应归他们。可你也看到了,敌人的主要防御力量放在南门,五十九团虽然登城晚了一点点,却打垮了刘本功亲自组织的反扑。把奖旗给五十八团,五十九团肯定不服。我手下这两个团长,像你说的那样,都有点英雄主义,这事不好处理。”

杨勇听罢,说:“这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处理!”

杨勇果然把此事处理得十分妥当。1月中旬,二十旅部队在济宁转入休整,并召开了首次祝捷庆功大会。第五十八团首先登城,为战役打开了突破口,受纵队嘉奖一次,授予奖旗一面。五十八团班长郝云中,战士郑维和、王洪峰、严景云被授予特级战斗英雄荣誉称号。第五十九团勇猛作战,为战役顺利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也受纵队嘉奖一次,授予奖旗一面。

五十八团和五十九团各得其所。五十八团不但获得奖旗,而且拥有了纵队惟一的4名特级战斗英雄,一战成名,扬眉吐气。五十九团虽未抢得登城头功,心有不服,但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奖旗,同样是喜气洋洋。两个团的官兵走路胸脯都挺得老高,尽管仍然谁也不服谁,可谁也离不开谁,变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济宁之战,也是五十八团的彻底翻身仗。从此,五十八团由众人眼中的地方部队变为了一个善打硬仗、大仗、恶仗的英雄团队,成为七纵的拳头团之一。吴忠成为了五十八团官兵心目中的英雄和灵魂人物。

吴忠有个习惯,无论参加什么战斗,战斗结束后,只要有条件都要组织进行现地讲评。济宁之战,五十八团虽然赢得了荣誉,但吴忠觉得在指挥和战术上还有许多未尽人意的地方,比如登城战斗的突破点选择不当,造成第一次登城失败;登城云梯较短,部队上城速度明显慢于五十九团,等等。还有,敌人的城防工事也比原来的预计复杂许多,有许多新的特点。

因此,战役结束后,他和郄晋武带着几名干部到南关进行现地勘察。战后的南关已是一片废墟。吴忠等人踏着瓦砾,仔细查看敌人的防御设施,从敌人的阵地审看己方攻击路线,讨论攻击行动的短长。几个人边看边议,不知不觉地到了中午。干部们长期生活战斗在农村,进城后什么都新鲜,加上打了胜仗,嚷嚷着要团长请客,吴忠正好兜里有几个铜板,欣然应允。

1989年春天,吴忠重返鲁西,专程到济宁城南关和太白楼,察看当年激战过的战场。昔日土顶篱笆墙的南关商业区,现在已经变成了仿古建筑群。太白楼经过重建更是富丽堂皇,两层歇山式重檐,高高的楼台,外设游廊,朱栏环绕。楼内陈列着李白的诗作以及历代名人题刻。

吴忠先在南关找到了当年的团指挥所,然后登上了太白楼,感慨地说:“变了,变了。当年的太白楼破烂不堪,现在是金碧辉煌。这下我见到那位诗仙老乡时,可以有个交待了。”

他仔细端祥墙上的诗词,突然问随行的许评:“当年打完仗时,这里有首打油诗,你还记得吗?”

许评想了半天,也记不起诗的内容。吴忠说:“我来告诉你,那首诗有四句:‘墙上诗词甚堪夸,不是东扯就西拉。若是还有诗仙在,劈面给你两耳刮。’”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这次济宁之行,引得吴忠诗兴大发。他也曾赋诗一首,献给在济宁战役中牺牲的战友,诗曰:

“梁山匪聚济宁城,血债千笔数刘侯。

日寇投降他不降,英雄攻破太白楼。

附倭败类一网尽,鲁西人民喜复仇。

从此翻身作主人,军民再写新春秋。”